中大奖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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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气很好,这是王德玛从彩票店出来的感觉,无论下雨还是晴天从彩票店出来的他心情总是很好,他总是相信自己是下一个大奖得主,虽然中过不少小奖,他坚信自己绝对不止于此,他陷入了,彻底陷入,每个夜晚红着眼睛研究号码规律,白日在昏昏欲睡中,掏钱,打票。

中大奖的人

每次开奖的时候,是他最亢奋的时候,是的,他就是一个狂热的赌徒,那双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电视机看着每个号码的产生,结果往往总是令人失望。

执着不知道用在王德玛身上是不是贬义词,他很执着的认为他一定可以翻本。“现在的投入一定会有回报,我一定会中大奖的。”所以拿着家中一个月的生活费全部投入的时候,他对自己这么说;所以拿着公司的公款的时候他对自己这么说;所以拿着父母的养老基金的时候他对自己这么说;所以……

有太多的所以,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,“现在的投入一定会有回报,我一定会中大奖的。”这成为了他的信念,做一切的事情的原因。

每当路边的豪华汽车驶过,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充满着期待,嫉妒,甚至有着仇恨,但是他是个乐天派,他安慰自己:“我很快就会中大奖,我很快就会有着比他们更好的车子,更多的……”想到这里王德玛裂开嘴笑了起来,露出了因为抽烟而黑黄的牙齿。

人有梦想总是好的,只是有时候也会开始怀疑它,真的有梦想是好的么,就像王德玛这样的梦想。

这天夜里王德玛做了个美梦,床底下蚊香的袅袅细烟,颇适合做黄粱一梦呢。在四壁都是黄金的房间里,王德玛躺在红色钞票堆成的钱山上,他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,不知是不是笑的太夸张,就那么一口气噎在那,喘不上气来,很快他的脸就变得铁青,如同一朵奇花,不一会他那张瘦削的脸啊就变成了紫色。

王德玛扯着自己的脖子醒来过来,拼命的吸着空气,好像刚刚的梦是真的,平复了好久,他觉得自己该下床喝杯水,回头看着和自己同床共枕的黄脸婆,他突然觉得无比厌烦。

“自己是要成为大富豪的人,这么丑的女人不应该睡在自己身边。”但是看着旧得脱了漆的家具,挂着蛛丝的灯泡,渗水霉变的墙壁,王德玛无奈的叹气。又回头看看安睡在床上的妻子,觉得顺眼多了。

如果打彩票是一种毒,王德玛就是病入膏肓的那一种,现在的他似乎更为痴狂了呢,每次开奖都是龇目欲裂的,一旦结果公布失望总是让他歇斯底里的。屡败屡战的精神可嘉,只是这用的地方似乎不对呢。

这天王德玛回家,一双手铐冰冷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。王德玛终于以为挪用公款进了劳。王老妈子因为受不了打击,就这么一命呜呼了。

王老妈子尸骨还没寒透,王德玛的判决下来了,判了五年,王德玛的媳妇看着那一纸判决,心里却只喊着菩萨显灵了,似乎对王德玛的入狱,没有半分的难过。

原来王德玛的媳妇曾经跟着邻居去小庙里求了菩萨,希望王德玛离开家,不要再作践家里了,家里现在可以说是家徒四壁,在下去自己就真的不用活了。

王德玛是走了,家徒四壁的家只剩下了王德玛的媳妇和女儿霜霜,王德玛的媳妇愿望也成真了,只是孤儿寡母要往哪里去,还好,虽然拖着霜霜这个拖油瓶,王德玛的媳妇还算风韵犹存,不到半年就找了个人家再嫁了,所以最后王德玛的家还真的就只剩下了四个壁外加一个门。

五年时间,王德玛的头有些白了,他回头望望那个关了他七年的高墙,啐了一口,就把提包甩上肩潇洒的走四方去了。

五年来,王德玛是孤独的,老妈死了,媳妇嫁了,女儿别人的,但人不总是孤独的,还有一个炙热的梦想陪伴着王德玛,就是买彩票,中大奖,支撑着他无数个孤独的夜。

五年的光阴,街道宽了许多,小车也更多了,就连公交车都不是从前的样了,王德玛熟悉的那家彩票站也不知道挪到那里去了,他有些垂头丧气的啃着馒头就着自来水,终于发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彩票站,他激动着手都在颤抖,进了彩票店,他几乎是抖着用脏兮兮的手写下号码的,掏出来所有的钱,看着彩券一点点的从打票机里出来,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。

他抓着彩票在店门口睡了几夜,反正他确实也没地方去了,手里的彩券被抓的皱巴巴的,它的主人依旧精神奕奕的等待着开奖的那一刻。

“对了,对了……”王德玛的脸以无法形容的表情继续扭曲着。

是的,他中奖了啊,还是大奖,五百万。

褴褛的衣裳,赤着脚在大街上狂奔的王德玛,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呢,黄天不负苦心人。

夜里的风很冷,桥洞下的王德玛被发现的时候,已经冻得失去知觉,手里还死死的握着那张中奖彩券。

这个春天,春雨来得很及时,蒙蒙烟雨笼罩中,白色的建筑物隐隐约约露出了它的轮廓,欧式的圆顶,如果要贴切的说它像什么,是一座小白宫吧。

有铁栏杆围成的外围,竖着一块十分醒目的招牌,“华府精神病院”,这个世间无奇不有,有贵族学校,当然就有贵族精神病院。

王德玛的确中了五百万,也的确兑了奖,最后居然被发现冻昏在桥洞里,等他醒来的时候,人们才发现他居然疯了,他逢人就说自己中了大奖自己是有钱人,虽然他说的是事实,但是他永远只会重复一句:“我中大奖了,我是有钱人。”

既然是有钱人当然要住有钱人该住的地方,所有他就住进了这贵族精神病院,用着中的大奖,在强制治疗的小房间里度过余生。

王德玛很乖,没有像其他病人一般又抓又咬的,因为你只要和他说:“你中大奖了。”就会乖乖吃药吃饭睡觉。

经常在深夜,值班护士还能听到那句万年不变的句子,“我中大奖了,我是有钱人。”从走廊最后一个黑暗的房间传来。